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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dai

  自從懂事以來,我對於曾榮獲四屆亞洲影后林黛的大名已是如雷貫耳。即使林黛已經離開我們四十多年,她一直深受影迷懷念,音容亦透過不同的媒介再現人間。譬如林黛主演的影片不斷於銀幕上重播或是被電影公司重新修復發行影碟、她的生平曾作為電視連續劇的題材,連香港政府也曾於1995年為她推出紀念郵票等等,足證林黛在不同媒體的影響力並未隨她的芳魂化作一縷輕煙。然而,像林黛這樣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從來就不是那種伸手即及的鄰家女孩,我等凡夫俗子只能透過電影或報章雜誌去接收有關她的一切。這樣一個被電影公司、導演或娛樂版記者以各種商業手法建構出來的「明星」,銀幕前後面貌的虛虛實實,雖然帶給我們無限的想像空間,怎樣說都有一層隔閡,而且距離得非常遙遠。因此當我們接到消息,林黛的丈夫龍繩勳於2007年病逝後,其獨子龍宗瀚終於願意打開塵封多年的故居大門,讓我們有緣親睹林黛在人間最後寄居,甚至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地方的真實面貌,真可謂喜從天降。無論站在研究者或是影迷的角度,我們都希望能藉著是次的「朝聖」探訪,親身接觸一切與林黛有關的珍貴文物,藉此與一代影后的生平逐一對照。

  林黛於1964年遽然逝世之後,龍繩勳在亡妻的墓誌銘寫道:「……不幸於一九六四年七月十七日因家庭細故,戲走極端,弄假成真,遺恨千古,時享年僅三十……勳一時疏忽,遺恨終生,悲痛之情,惟月如在天之靈始能深悉。但願魂兮歸來,默佑宗瀚,伴我殘生……」無論當天林黛是否真的因為「家庭細故」而選擇親手結束寶貴的生命,但是我相信誰走進這間大宅裡面,也一定會深深感受到當年受盡千夫所指的龍繩勳「遺恨終生」的「悲痛之情」。原來龍繩勳為了日夜紀念亡妻,故居裡的所有陳設,全部都原封不動,保持著昔日女主人居住的模樣,彷彿女主人只是偶然出門遠行,隨時就會回家一樣

  踏進大宅的一剎那,我們就像被引進時光隧道,被眼前的景物敲醒了前世的記憶。客廳掛上一幅據說是林黛生前最喜愛的油畫肖像,以及林黛從山頂俯瞰維多利亞港的巨型黑白照片;几案上的相架,放著多張林黛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可以想像當年林黛夫婦恩愛情深、一家三口樂也融融的歡樂時光。此外,我們還發現多個塑膠文件夾,裡面分門別類的藏有大量林黛的個人沙龍照片,以及見證著林黛從活潑可愛的小女孩慢慢長成亭亭玉立少女的不同階段成長照片。原來林黛漆黑的大眼睛與飛揚的雙眉,從童年開始,已經是她獨特的個人標誌呢。

  湖水藍色的睡房,可能因為日久失修的關係,房門與牆壁的油漆已呈剝落,但是裡面的物件,始終定格在林黛逝世的一剎那。睡房擺放的都是比較私人的物件,包括林黛生前每天都使用的梳妝枱,化妝箱內指甲油、唇膏、眉鉗、香水、粉盒、胭脂的全套化妝用品,首飾盒內有耳環、項鍊、胸針、玉鐲、腕錶;打開放在睡房裡的大型樟木箱子,整整齊齊的排列著林黛穿過的旗袍,以及當時款式最時髦的套裝、高跟鞋與皮包,全部都光潔如新,處處散發出女主人的愛美性格。 

  大宅裡頭我們還找到大批紀錄了林黛電影事業輝煌成就的相關物品,例如由她主演的著名邵氏電影《藍與黑》、《寶蓮燈》、《千嬌百媚》等劇本,以及印證了林黛四奪影后殊榮的亞洲影展獎狀及獎盃。當中最吸引我視線的,就是多本已經變黃的硬皮剪貼本,每一頁都貼滿了從不同報章雜誌剪下來有關林黛的新聞報道及新片介紹文章。

  處身於這間跟從前並無兩樣的老房子,以及輕撫過一大堆林黛遺留下來的珍貴文物,我們好像更真切地認識這些物件的主人林黛,她不再是活在攝影師的鏡頭下、不再是導演與編劇塑造出來的虛構人物,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現實生活的一個薄命紅顏。若非在離開大宅之前瞥見客廳裡擺放了2008年北京奧運的吉祥物福娃「歡歡」,與現代添了一絲聯繫,我們幾乎就此被堆積如山的珍貴文物淹沒在時光隧道內,再也難以抽身。承蒙龍宗瀚先生慷慨借出林黛大量遺物,香港電影資料館與香港文化博物館現正積極進行整理工作,將於8月舉行相關文物展覽,林黛昔日的光輝、美麗與哀愁,就可以另一種面貌再現人間,供世界各地影迷追思憑弔了。

(原載2009年5月號香港電影資料館《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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